五年前，我第一次出國

一開始當然先問了我前男友意見，看看他覺得我一個人去首爾玩怎麼樣，誰知道他百般阻止我，他說一個女生自助出國太危險，我會被搶被強姦，一下又拜託我不要去，等他有錢再一起去，他說他可以保護我。每次我只要提起我想出國，他就開始恐嚇我外面的世界有多恐怖，我又有多笨會怎樣被騙，只有他在我才能夠平安回來。

那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鬼打牆跟他在一起，總之在大部分的時候，我都是很愚蠢會被他嚇住的。因為他我放棄了一直在學的東西，只為了他說每個周末要多花一點時間「陪」他，但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永無止盡的閒晃浪費時間而已，然後不停的吵架吵架吵架。

我心裡一直很痛苦，我覺得這樣不對，我想要成長，我想要繼續學東西，我想要去看世界。但是我又很軟弱，任由他把我時間全部綁住。就像兩個人被綁在石頭上面丟進河裡一樣，誰都不准離開一步，一定要一起爛掉再一起死掉。

神奇的是，只有在去首爾這件事情上面我完全沒給他妥協的空間，那時竟然完全沒被他那套恐嚇說詞嚇住，我說我就是要去，機票住宿全都弄好了。他看我鐵了心也就沒有再來什麼大動作，只是還是會在那邊碎碎念說很危險我一個人應付不來之類的。我有那麼笨嗎？我一直問自己這個問題。

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，2011年11月27日，我坐在飛機上，當飛機加速離地的那一刻，我心中那種夢想實現的感覺。我開始幻想，會不會我的人生其實根本就是一場楚門秀，等我下了飛機之後，會發現自己又回到台灣，會不會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韓國這個地方，一切都是假的，只是電視上的佈景而已。直到我下了飛機，搭上巴士，到民宿check in，在明洞閒晃的時候，一切才開始有了真實感。

那幾天的首爾好冷，空氣好乾燥好冰，鼻子都快凍到掉下來了，但我甘之如飴，看著他們的宮殿、飲食文化、走在路上的人，在我眼裡畫面全都自動變成了高畫質HD，我的眼睛好像從來沒有看得那麼清楚過，我貪婪的想記住每一個看到的畫面，聞到的味道和聽見的聲音，我想把這種感覺深深的刻在我的靈魂裡。

我的人生有十大最幸福片刻，已經過了這麼久了，那一天還是保持在前三名。

到現在還是很慶幸當時沒有被我前男友嚇住，要是我對出國這件事沒有這麼堅定，一定是沒有辦法去的。當然他預言的每一件事都沒有發生，我沒有像即刻救援那樣被綁架抓去賣掉，也沒有被搶被偷，一切都很順利。我沒有他說的那麼笨，我明明就可以，我根本不需要他的保護。

後來有一次和他去日本，我才理解他說的保護，是把自私偽裝成保護，以用來滿足自己安全感或需求的東西。那時我們在心齋橋，我肚子餓到快昏倒，但是他想繼續逛街，我說那我先去某間餐廳吃飯，你等等來找我好嗎？他說不可以，因為我一個人很危險，但是他又不想吃東西，所以就逼我空著肚子跟他繼續逛兩小時的男裝，到他肚子餓了我才可以吃飯，在那之前不准離開他身邊一步。我到現在想起來還是超級生氣，為什麼當時的我會容忍他對我做這種事情，為什麼我沒有馬上和他分手，為什麼我最後耗了三年在他身上？

這根本就不是愛，為什麼我當時不懂？

朋友都說分手之後我整個氣勢超旺，說誇張一點，我的人生際遇根本整個大翻轉。我每天起床都超開心，我終於又可以和朋友出去玩，上想上的課，做想做的事情。他說我無法保護自己，我做到了。他說我去不了印度，我去了。他說我很笨需要他的保護，我可以用事實告訴他，沒有他這個絆腳石，我的人生他媽的變得更美好了。

我唯一笨過的就是任由他貶低我，讓我覺得自己很爛再也不會有人要了，充滿恐懼、疑惑、怨恨，想自由又不甘心的留在他身邊。

我唯一笨過的就是相信了他說的話，他說我長得很醜，他說我很胖，他說我不會有人要，他說我又笨又迷信，他希望我一輩子不要再學新的東西充實自己。

但我最後終於醒了。

我開始和其他男生約會之後，每次被稱讚我都會有一種很害怕的感覺，就像一隻狗被虐待久了，人家要摸牠牠會害怕一樣。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克服那個感覺，重新接受自己是個正常人，會有人喜歡我，會有人稱讚我，而不是他嘴裡形容的那種一無是處，只能待在他身邊的廢物。

好險我最後和他分手了。

這是上禮拜在首爾，試著想像五年前的我的身影穿梭在首爾街道時，時不時會從我心裡冒出來的一句話。

啊，送啦。